六爻

六爻虎


姑娘f的老家院子里，居住着一位笃信佛教热爱命理的老头，老头会算命，用六爻，几枚铜钱冰凉，凉彻骨，姑娘摸到铜钱的时候，感受到一种不属于现世的温度。姑娘的奶奶几年前上了次长白山，在此之前，她是一位优秀的共产党员，奶奶说，从车上下来望着长白山的时候，她开始流泪，流个不停，流了一天，奶奶在雪山面前，感受到了人之渺小。寻求神，遂信佛教。

奶奶经常找老头聊天，聊佛，聊命运，老头没事也给奶奶用铜钱摇上那么一卦，其中有几次，奶奶为孙女求着。一次是问孙女能不能走个好高中，结果如愿，姑娘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本市最好的学校。一时得意至极。

姑娘在高三恋爱了，对象是做前座的男孩，学习名列前茅，而姑娘爱自由，男孩每每和姑娘讲题，慢慢暗生情愫，他们在一起了。恋爱的时光总是美好的，男孩把她当做整个世界，而女孩并没有这么想，甚至还觉得，他并不是唯一。男孩要求她每天六点半到学校晨读，给她精心准备很多习题，数学题，物理题，然后给她一一讲解，当时，他们都觉得他们甚至会考到同一所学校，继续这样幸福的恋爱生活。

姑娘自主招生拿到了香港一所学校的offer，硬性要求是，文化分数上到一本线，而对姑娘来说是轻而易举，老师，同学们都为此羡慕，她洋洋得意着，和男孩爱的更加热烈。

奶奶问老头，姑娘高考会怎么样，老头算罢，摇了摇头。
奶奶不信，说孙女只差这一哆嗦了，而过一本线，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。姑娘自己也不信，说老头这次要失灵了罢。
而高考方毕，成绩公布，姑娘离一本线差了三分，那天，姑娘的世界天崩地裂，说不出话来。一星期后，姑娘自己去到农村的一所复读学校报名，那里条件简陋，一百多人挤在一间教室，苍蝇争飞。女孩咬着牙，住下了，此时，距高考过去仅一个月。
她也是后来才知道，男孩得知女孩的成绩，也复读了。女孩给男孩打电话骂他，你傻呀，好好的路不走，男孩却也只是风轻云淡，搪塞过去。

她那时候觉得，这个男孩，会是她托付一辈子人了，他们每周六相约着电话联系，讲着这一周发生过的种种，刷了多少习题，多少卷子。
一年即将过去，女孩父亲按捺不住再次失败的可能，托人找了北京的熟人，熟人很靠谱，答应为女孩安排好入学的一切事宜，紧张的气氛缓和下来。
奶奶又去找了老头，老头，这次，总要成了吧？
老头，摇摇头，叹了口气。
一段时间后，高考前，父亲找到的熟人，在一场酒宴中身亡。父亲在姑娘面前失声痛哭。
老头还说，姑娘会去南方。


几个月后，姑娘抛开过去，南下。
临走前，老头还为她算了一卦，说，女孩二十岁生日以前，会遇到改变她一生的人。
男孩s第一次与姑娘见面是在一次公开课中，他注意到了这个眉眼清秀的女孩，一种谈不上吸引力，他打听到了女孩的联系方式，可她这时已经有了男朋友，按姑娘的话说，是她命里出现的人。s一听感觉无趣，便放弃了追女孩的打算，对此时的s，f只不过是他看中的姑娘之一，彼时的s意气风发，f所在的系主任也不停的夸他。而s却记住了这个女孩，哪怕之后的一年再也没有见过。

s，f分别在大学遭遇了爱情的挫败，用他们同样的话来说，挫败到怀疑人生，以及天道好轮回的这个说法，女孩剪短了长发，男孩在手上留下褪不去的手术伤疤。
而此时，他们却被命运的线紧紧的连接着，一年后，f和s对质起各种喜好，发现他们都喜欢同一个作家，同一本杂志，同一本书，甚至同一位配乐家...


女孩在这一年中，看过男孩的live演出，陪男朋友，之后压马路走到了女孩的学校，他们定情。而男孩也在live演出中，死死地盯着前女友的脸，因为这首歌是写给她的。女孩关注了男孩办的微信公众号，读过他写过的文章，经由各种朋友听过他的消息。而他们对此并不关心，他们深陷于各自的感情和生活里，无法自拔，同时也忘却了很多事情。

一年后，男孩和女孩见面了，在一次活动中。他们是对方的合作者，男孩第一次看到女孩，便愧疚的不敢直视她的眼睛，莫名的，女孩见到男孩，亲切的像个认识多年的老友。

那次活动时间并不长，一天，而他们却好像熟知了一生。
活动结束，男孩按捺不住这种莫名的情感，那种感觉无关情欲，而是关于发生过的，未发生过的宿命，他感觉和女孩度过了一段难忘而痛苦的时光，对此刻苦铭心，也留下了伤疤，他不敢看着女孩明亮的眼睛，好像真的做过有关愧对女孩的过去，但他明白，他以前一定爱过这个女孩儿。

女孩觉得，他是熟悉的陌生人。
而他们彼此认识，不到一天。


女孩说，如果你想，可以约我出来看电影。
男孩欣然答应，并不是为了邀约，而是带着疑问，他想知道这种感觉是一厢情愿的自我幻想，还是印证了因果抑或是他不相信的前世今生。或许，按科学的来说，平行宇宙，男孩心想，他若是在相遇那天要到了女孩的联系方式，并成功的挖走了墙角，结局会不会太不一样，而事实上，他们注定还是遇到了。


电影过后，他们第一次坐在一起。
男孩却觉得，恍惚间他们度过了无数次这样的夜晚。
女孩兴奋地将着她的故事，第一次有人愿意好好的听听她的爱情，她的生活轨迹，她的现任男友是如何隐姓埋名，谈着一个隐形的女朋友，对外隐藏着女孩的所有讯息，甚至被一位Gay上司不停地骚扰着，以至于上司面前，他不得不将女孩拉黑。
而女孩还是深深地挨着他
于是，男孩知晓了上述的事实，他觉得，如果他们在一起，按男孩当时潇洒与不屑的生活，他也会这样对这个女孩的。他后背出了一身汗，闷头喝起了酒。
直到女孩告诉了男孩关于老头的故事，老头说，
二十岁生日以前，她会遇到改变她一生的人。

而他们的第一次相遇，就在女孩的生日前夕。

男孩的感觉，是对的。

也许他在那一刻做出了不一样的选择，但会得到同样的事实，女孩会继续被伤害，而男孩依旧会经历同时期对其他姑娘的伤害，抛弃。
结局，都是一样的。

可是为什么，他们成功地还是相遇，而且是一个特别完美的开始。
他们当天晚上看的一部片子，是讲多重维度，平行宇宙和时间的。男孩在那一瞬间似乎静止了，他似乎看到了一位神秘人，拨开命运的弦，让时光倒流，让他们会到最初的源点，阻止了他们的错误决定，以及不必有的和各自需经历的成长和伤疤。

而那个人，必定经历了太多伤痛吧。
男孩觉得，他的确忘记了一些事情，就在脑海里盘旋，怎么也想不起来了。像是俗套的老式电影剧情，英雄在一刻之内拯救了世界，让世界回复了原点，他们依旧幸福的生活着，只是淡淡的感觉，什么事情发生了，而什么事情，好像也从来没有发生过。


他看到那个疲惫的背影渐渐走远。
是啊，也许故事，的确发生过。
但他们在那一刻幸福的笑着，爽朗的，穿透了夜晚的云层，穿透星空，穿过宇宙的边界，与时间融合。

于是，时间倒流到他们相遇那一天，男孩第一次看到女孩，他想了想，本可轻松拿到的联系方式，他还是不要了，当他们四目相对的那一刻。

男孩感到了莫名的愧疚，就像从来就有过的一样。


这个故事好像没有结局，男孩与女孩礼貌性的分别之后，依旧有着各自的生活。
而女孩很高兴的告诉男孩，她决定留回长发了。

男孩也很确信，他确信从今往后的生活，是唯一的，是崭新的。
即使命运之弦被牵着，fuck，那就让它牵着好了，我们能做的，只有全力好好生活，然后静待命运的来临。
这种感觉，好像重新复活。

整个晚上，女孩大概会依旧思念着她的男朋友，担心着他们的以后。
而男孩，在分别的几小时后，写下这个故事。
他想问问那个老头，但，他似乎觉得老头，正冲着他无邪的笑着。




完